圣城气氛僵硬如铁。
那种压抑并非民众对自身安危的担忧,而是对未来的迷茫。
信仰动摇
不。
是崩溃
天道还是那个天道,但它被骑在头上了,遭到戏耍玩弄。
它现在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滚出来。”
漫天繁星下,响起一道平澹的声音。
顾长安步履缓慢,一步步朝着城内祭坛方向走去。
无数民众扬起脑袋,根本不用看深渊方向,只需抬头。
天边始终有映照的画面,异常清晰。八壹
废墟里寂静无声,仿佛末日绝域。
但不可能没有活人。
为啥不出来
光想想都屈辱得头皮发麻
一个个权势人物,却要像老鼠一样从地洞里爬出来,多么荒诞有趣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所谓的奴隶、劣质种族,以及低等血脉的民众面前
有金发大胡子诗人满怀悲愤,抑扬顿挫地念道:
“城底的深处,”
“肮脏的沙里,”
“躺着被人镇压了的”
“盖着碾碎的人骸”
“在死沉沉的黑暗里”
“闪烁着不幸的强者的白骨”
“他们从血色的吞噬里”
“大声呼唤:我们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周围民众低声嗤笑,有黝黑厚嘴唇的男人轻轻鼓掌:
“布拉德,你是懂朗诵诗歌的。”
旁人一双碧童蕴含期待之色,“上帝啊,终于能见到上位者最不堪的模样了。”
废墟之下。
螺旋阶梯安然无恙。
十五个陆地神明脸色铁青,盘坐在梯顶一动不动。
“哥哥。”瑟曦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是一脸尴尬。
对于强者而言,最耻辱莫过如此。
在乌泱泱的蝼蚁面前,暴露自己最窘迫的样子。
“等女王先走。”凯撒大帝强忍着怒火。
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六十年前,彼时他跟心爱的女子决裂,就在某一天,他穷酸到街边抢劫,却恰好碰到三百奴隶开道、十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心上人。
羞耻到恨不得打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不曾想都天下第一了,竟要再体验一次。
诸神默默点头。
当众出丑,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原城堡祭坛塌陷,几百人拥挤在地底,黑暗中除了碎石便是血雾,大部分人被余波震伤。
“天神冕下,万幸有毁天阵法。”一个审判官如释重负。
如果没有这道阵法,他们已经碎尸万段了。
“天神冕下”
拓拔天下突然发出了几声刺耳的笑声。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冷酷,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称谓。
“朕这个女王被砸进废墟里,像一只侥幸逃生的老鼠,威仪荡然无存,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
拓拔天下忍不住再次狂笑。
这笑声是如此凄厉,以致在场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全死了”拐杖老妪心如死灰。
深渊常驻上千人,如今只剩一小半以及阶梯上的神明。
死的都是天赋异禀的成道者啊
以及几个圣人。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强者,却被活活给砸死
“顾先生,凡人之躯,睥睨天命。”
“顾先生,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顾先生,您是伟大的王者,您是人类的灯塔,让我们一起欢呼”
“新王登基”
天空之城陆陆续续响起膜拜声,继而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昔日最仇恨恶魔的民众,如今摇身一变,仿佛成了最忠实的拥趸。
以前他们始终想不通。
大家都跪下了,你华夏民族偏要站着。
大家都融入新世界承认天下共荣,你东土神州偏要做唯一的硬骨头。
愚蠢吗
一点也不
原来顽强抵抗最终真的能品尝到甘甜
原来走过太长的黑暗,能看到黎明的曙光
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一个伟人横空出世。
但顾先生不足三十岁,在他之前,东土民族就一直在誓死抗争,不曾有半点投降的念头。
外界喧闹的声音传进废墟,仿佛尖利的锥子刺进众人的心脏。
拓拔天下头晕目眩,她一张疤痕密布的脸庞剧烈狰狞,顺着视线寻到陷入地底的十字架凋像,大声嘶吼道:
“谁再喊一句,谁就得掉脑袋”
“雄狮永远是雄狮,兔子永远是兔子”
“雄狮病入膏肓,痊愈后依然是丛林之王”
声音只停顿半秒,进而是歇斯底里的嘲笑:
“天道还在,神国永远荣耀”
“无非是在废墟里架起桌子,再把游戏玩一遍,没有拓拔氏,就有华夏氏”
“尔等明不明白啊
”
圣城陡然间沉寂。
犹如一盆冰水浇灌了民众心头的热血。
他们不在乎女王的前半句话。
毕竟一个身处废墟无比窝囊的天神冕下,说出来的话还有几分权威
关键是后半句。
但凡有点脑子,都觉得不寒而栗。
是啊,神国崩溃,他们就解放了自由了就能回到旧土,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劣等血脉
别说顾先生离胜利很遥远,就算他成为独一无二的王者。
他带着华夏民族入驻深渊。
结果怎样
一个轮回而已。
游戏重新玩一遍
因为天道资源是跟国运气运绑定,必须且一定要走上侵吞世界疆土的步伐。
届时奴隶还是奴隶。
换个主人而已。
“恶魔”
“他是恶魔”
一些国王酋长心生惧意。
宁愿维持现状,都不想改变
拓拔氏只是底蕴不足的一个小部落,而华夏民族却是几千年浩瀚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