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小雨,流云在风中奔跑。
小镇在烟雨中有了一丝灵气,连带着之间经过的一番杀戮所带来的血腥味都淡了许多。
被老师赶出了课堂,苏岑也不知道该去那里,回家了会被钟丘骂,所以他不想回家,便沿着外面的街道闲逛。
酒肆的老板高声吆喝着,刚酿好的麦酒。
发酵好的酒曲,还有酒槽都散发着淡淡的杂粮香气。
卖铜锅羊肉的店子里,猎人们的声音粗犷又洪亮。
架起来的铁锅翻涌着热气,赤膊的汉子们大口吃着肉,很是豪爽。
雨棚之下,有老人拉着糖人,旁边还支棱着一大串糖葫芦。
有小孩冒着雨,兴高采烈地朝着那儿跑去。
人类是一种懂得苦中作乐的种族,即便是在灾变后的乱世,也一直在追求幸福。
苏岑喜欢看热闹的人群,只是走在人群里,偶尔也会觉得很寂寞。
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原因,他不喜欢老师的课,也不喜欢班上的同学。
不止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孤儿院,还有小镇上的人,甚至是江东、钟丘、方静秋这些对他好的人。
他都能从他们身上感到一种疏离感。
这和他们对自己好不好无关。
只与“种类”有关。
就像就像是混在鸭群里的丑小鸭
这种比方或许有些不恰当,苏岑没觉得自己是天鹅。
从小到大,让他感受到亲近,想去接近的人,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夏梦,还有一个,是消失在火灾中的姐姐。
仿佛,只有她们和他才是同一个“种类”。
栖凤里在灾变之前是个山城,地势高低不平,路况很复杂,弯弯绕绕比人的肠子还要多。
就算是当地的居民,也经常迷路。
经过灾变之后,现在重建的聚居地便没那么复杂了。
苏岑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一片棚户区里的筒子楼,环境比较脏乱。
道路两旁都是荒草和破转烂瓦,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经过路口的一个转角时,响起了阵阵狗吠声。
“汪汪汪”
狼狗的叫声,动静特别大。
苏岑每天经过的时候,它都会叫骂一番。
尤其是今天晚上,那条狗叫得格外凶,铁链哗哗作响。
老人常说,狗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知道是真是假。
楼道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苏岑上楼梯的时候,得小心摸索一番。
这种筒子楼年久失修,电路老化严重,使用电压高一点的电器就会跳闸。
破旧的窗格里亮着微黄的灯光,食物的香气从瓦罐里溢出,飘出很远。
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苏岑没有来由得升起一种归属感。
进了门,系着围裙的方静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一大碗排骨汤。
“不是说了让你早些回家吗汤做好了,快趁热喝。”
苏岑看着她,有些想说“谢谢”,但是说了谢谢显得生分,不说谢谢,又觉得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嘴唇嗡动着,欲言又止。
“尝尝味道,看看味道淡不淡。”
“嗯”
苏岑轻轻应了一声,在餐桌前坐下,尝了一小口,然后连连点头。
“很好喝”
少年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喜欢就好。”
方静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深感欣慰。
“小岑啊,你们班主任说,这次你画的画,拿去市里比赛的时候,获了一等奖,是真的吗”
她对苏岑总是和颜悦色,很温柔的一个女人,苏岑从来不叫她妈妈,她也不恼。
“嗯,我喜欢画画。”
苏岑轻轻点头,不去看那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的男人。
“哼学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钟丘擦拭着手中的猎刀,胸膛微微起伏着,面露愠色。
“我今天在路上碰到你们学校的老师了,他说你思想有问题,考虑问题很偏激很极端,所以把你从教室里赶了出去,让我好好管教下你。”
“你是不是又在课堂上捣乱了”
“我没有啊。”
苏岑轻轻摇头,小口喝着汤。
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撒的慌,被我拆穿了,面子上挂不住。”
“老师撒了什么谎”
钟丘问道。
“他说人类依然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我们团结一心,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魔物,所以能存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