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狗儿觉得自己象是被铁锤锤中一样,晃悠悠昏乎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刚才在我家,因为你自称是奉四叔之命来唤我,我敬着四伯,所以唤你一声狗儿哥哥,你却不向我行礼,大模大样的应承下来……你是什么东西,家生子罢了,也敢当我哥哥?若你是我哥哥,岂不也成了七弟的哥哥?”
这话一说出来,刚吐出两颗带血门牙的俞狗儿顿时愣住了,他虽然是个刁仆,可也没有想到,俞国振开始那个称呼竟然还有这番用意!
眼珠转了转,他就想否认,可高大柱却揪着他的脖领将他扯起,又是一记耳光煽了下去。到嘴否认的话不但没有出来,更是煽得他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嗡嗡的鸣响。
“你只是对我不敬倒还罢了,路上我说四叔既然有急事召唤,那我们就走快些,你这刁奴,不但拖拖拉拉,还一路对我冷嘲热讽,问我是不是捞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贱嘴因为我姓俞又好吃水产,背地里说我是鱼精转世,主家姓氏,也是你们能背后议论的?”
俞国振这番喝问出来,已经晕头转向的俞狗儿哪里想得明白如何辩解,带着哭腔说道:“我只问振哥儿是不是捞蚌,没有背后议论……”
高大柱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将后半截为自己辩解的话堵了回去,有前半截就够了,坐实了俞狗儿对主家不敬的罪名!
周围一片吸气声,有人心中就嘀咕起来,这俞狗儿当真是不知死活,背后议论一下主家倒还罢了,当面去嘲笑,哪怕只是玩笑,也不是他的身份能做的事情。遇到了狠辣一些的主家,就凭他这个举动,就能被打个半死然后发卖掉!
“就是刚才,我跟七弟说事情,你这刁奴冲来嚷嚷,还说我血口喷人……七弟,这可是你亲耳听到的,对不对?”
说这话的时候,俞国振转向了俞国富,他双眉竖起眼睛一翻,自然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俞国富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可刚才那一募是许多人都见到了,容不得他否认!
这也是四房上下小看俞国振惯了,才给了俞国振这个可乘之机。俞国振见俞国富默不作声,又冷笑道:“五叔最讲究里外规矩的,七弟年纪小不懂事,狗儿你这刁奴可以欺他,却欺不了五叔,今天我必然要请五叔将你这个不懂理尊卑贵贱的刁奴发落出去——七弟,你给我作个见证!”
俞狗儿这个时候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如果再拿不出办法来,怕是要完了。俞国振口中的五叔俞宜轩乃是举人,最讨厌的就是家中上下乱了身份,平时虽然不太说话不太管事,可只要他开了口,就是身为族长的俞宜勤也只有让他三分,何况四房!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事情弄到五老爷面前去!
这个时候,俞狗儿是慌不择计,他原本就是没有什么器量的浅薄小人,借着高大柱松手的机会,一把抱住了俞国富的腿:“富哥儿,小人真是冤枉,小人只是奉四老爷之命去叫振哥儿,他心恨四老爷要占他家的田地,所以找借口发作小人,小人真是……真是……”
话说到这,他嗓子突然哑了起来,因为他听到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议论,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正要改口,却被人一脚踢在下巴上,险些将他舌头都哑下了半截。
“你这狗才,胡说八道,一定是失心疯了!”
踢这一脚的并不是俞国富,而是四房的管事李进宝,他是听到外头嘈杂声过来的,但来晚了半步,还是让俞狗儿将四房的打算说了出来。
四房是在算计三房的那八十余亩上好水田,可这事情心里知道可以,背后嘀咕可以,唯独不能公开说出来。俞家可是耕读传家,讲究的是忠孝节义悌,算计自家亡兄孤儿的田产,那算什么忠孝节义悌?
李进宝心里大骂俞狗儿,脸上带着笑转向俞国振,恭恭敬敬地深揖下去:“小人见过振哥儿。”
看着他,俞国振慢慢地笑了,倒在地上的俞狗儿泪眼汪汪地向他这边望来,看到俞国振的笑,忽然间觉得全身冰冷。
他依稀记得,俞国振出来见他时,就带着这样的笑,那个时候,他瞧不起俞国振,只觉得三房的这位振哥儿是远近闻名的“傻振”,所以不以为意,可现在,他意识到,这笑容中,藏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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